朝麓

HP第一视角。

还会有其他人视角，连起来看才是完整故事。

Summary：我有意难平。

01.

他们说救世主病倒了。

而无论Ron和Hermione怎样竭尽全力去隐瞒，我也没有否认过。毕竟消息总不会是无缘无故产生的。

Ron无数次向我气愤地咒骂那些见风使舵的人，说他们眼见我病倒就开始了指责，在魔法部的势力也重新改变了倾向。但我其实没什么感想，我有点平静过分了，Hermione总是这么对我说。

也许是因为我才三十岁，正当壮年的时候，却无可救药地病倒了，多少还是让人失望。过去几年我也听闻过一些人对救世主过分依赖，而我这一病使他们失去了依靠，巫师界的势力动乱难免让人们人心惶惶。

这都不过是一时的，势力不过换了一个导向，魔法部还能正常运转。这个时候正好让Hermione展现她的才华和野心，Ron可以祝她一臂之力。这一切都很好。

Ron对我的心态意见很大，当然了，我能理解他，他总是这样一个重情义而粗神经的男孩。他对我的病害怕极了，一下班就往St.Mungo跑，给我灌输着心理健康知识。我只能无奈地听下去，最后抱以一笑。

令我惊讶的是，似乎Hermione也被这事乱了分寸，她偶尔竟会对我语无伦次，然后在慌乱中用哭泣夺走她牵强的笑容。而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为什么不可以呢？Harry，你是活下来的男孩，你总是那么勇敢而正义，为什么你不可以为了自己，为了我们，再拿出那份勇气呢？”

我甚至有点记不清这是哪个女孩或者男孩在哭泣中对我诉说的话了。我没能坚定地拒绝他们，不是因为我还对活下来抱有期望，只因为他们向活下来的男孩发出了拿出勇气这样的请求。

可我不想再做那个活下来的男孩了，我应该尝试着做一回Harry·Potter。以及，我并不是再拿不出勇气了，我只是没有那个念想。

我清晰地意识到，没有什么能再支撑我走下去了。

02.

我开始频繁地做梦。

最开始出现的梦是最普通的，我只是梦见了我的父母，但他们一动不动地，像是相片一样，我站在几尺外看着他们，扯着嘴角对他们露出一个难看的笑。

然后我梦见了Malfoy，梦见了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当然，是那个有着铂金色头发和苍白面容的小少爷，而不是他那位像孔雀一样的父亲。

他抬起自己的下巴，以一副高傲并且目中无人的姿态看向我，他向我提了很多问题，语气轻快极了，我能感受到他声音里的雀跃，但看上去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是多么真切地感受到对他的高傲的厌恶，还有一些小心翼翼的热切和自卑。因为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一副好容貌，一身稚嫩的傲气。

或许我潜意识里把他从我的世界里划分开了，我们不会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他像是谁都看不起，而我除了一身名气什么也没有。所以我试图远离他，人为地在我们之间划分一条线。

在很多年以前，我还是对他这样的行为感到十分厌烦的，说真的，他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混蛋。我想要对他的挑衅不屑一顾，却往往是轻易地就被他激怒了，他大概拥有着名为激怒救世主的技能吧。

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现在并没有感到厌烦，只是看着小男孩脸上因为争吵而泛起的淡红而失笑。我感觉自己不再是作为Harry·Potter去看待这件事了，而是一个历尽沧桑的老人，除了好笑我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因为救世主的病房是最高级隐秘的，除了好友和治疗师有规律的探访外，我见不到其他人，也说不了话。太长时间的住院让我感到了令人窒息的孤独，尽管事实并不是真的如此。

于是我开始尝试着在梦里和Malfoy说说话，抱着不太情愿的心理——我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和他讲话——可他并没有理睬我，就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然后我后知后觉，才明白在梦里我只是一个住在Harry身体里的意识罢了。

这意味着一切都不会改变，故事还在按照原来的轨迹走下去，以梦境的方式强势地侵占了我的脑海。我开始思考这会不会是代表着我要死了，我听Cho说过，人死前会看到自己生平的一幕幕，那被叫做走马灯。

我其实没怎么看到我全部的经历，大部分的梦境都被Malfoy占领了。这让我又一度感到气恼，Malfoy总是不经我允许地做一些事，这些事总是能轻易影响我的情绪。好吧，我该说是他这个人总能影响我的情绪。

在我又一次试图找他搭话，而他脸上只是挂着淡泊的讥笑，和Zabini从我眼前走过时，我愤怒地从梦里醒了过来，掀开自己的被子想要去找他打一架。

随之而来的却是冰凉刺骨的寒意，我瞬间清醒了——我才想起来我再不能理直气壮地去找他争吵了。

因为Malfoy，这个霸占了我整个少年时期的噩梦的前食死徒，早已经死在了Malfoy冰冷的墓园里。

03.

Ginny也来看过我，她并没有Hermione他们来得那么频繁，我们都知道为什么，这只是默契地想要避免一个让我们尴尬的事实。她看到我的模样总会很伤心，不仅仅是因为我即将到来的不可逆转的死亡。

她来的时候带着还没入学的James和刚经历过一场魔力暴动的Albus，两个孩子躲在她的身后，怯怯地看着我，他们对我的情况没太多理解，只知道我生了病。

我知道为什么他们不敢过来看我，我在他们的面前总是表现得很严厉，繁忙的工作也让我没多少时间去陪伴他们，比起我来，他们更亲近Ginny，这也是最好的情况。

James作为哥哥总是更大胆一些，Ginny推了推他，他就松开了拉着母亲的手，朝我走过来。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病床上的白色被单，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我知道您其实很爱我们——我也爱您，您永远是我的父亲。”

他似乎哽咽了一声，我看到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在我的印象里他一直是一个调皮有活力的男孩，他完美地继承了我父亲的特性，也许是我忘记了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导致了我很难接受他这样有些脆弱的一面。我听到他又跟我说:“前几年我们总是没有时间相处，所以您，能不能…起码再多陪陪我们。”

我觉得喉头一紧，十分酸涩。作为一个父亲，我应该温柔地告诉他，我会的，我会永远爱你们并陪伴你们。作为一个Gryffindor，我应该诚实而勇敢地告诉他，抱歉，我的确快要死了。最后，作为一个临死的Harry·Potter，我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轻声说:“我会永远爱你们的。但是，抱歉，我不能。”

James咬着嘴唇努力忍着不要哭的样子让我也觉得有些难过，仍然不是为了我的死，只是愧疚。我似乎从来没有做过一个称职的父亲，我让我的孩子们像我一样缺失一份充裕的父爱。可笑的是，我曾经最美好的梦想就是拥有一个美好的家庭，然后我会把所有的爱倾注到我的妻子儿女上。

我现在还是有了一个美好的家庭，却没有把爱完全地投入给我的家人们。抛开我自欺欺人的说法，我知道那只是因为，我没有那个精力了。甚至如果可以的话，我不会有和Ginny结婚的机会，而那是我梦了四年却毁于朝夕的梦。

我隔了很久才勉强笑起来，对着他慢慢说道:“James，你是Albus的哥哥，等到我…离开了，就该由你来照顾Albus和你妈妈了。我相信你，你会是一个勇敢正直的男孩，你是我的骄傲。”

James点点头，他拖着自己的步子，退回了原来的位置。他的脚步看上去很沉重，我知道这很残忍，让一个年幼的孩子承担这么多本不属于他的责任。我亏欠了他们太多。但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至少在我死去很久以后，他们对自己的原生父亲的印象只会是一个不负责的混蛋，因此也不会再有什么牵挂困扰了。

我微笑着对Albus招了招手，即使是这么简单平常的动作，我都已经觉得十分困难了。我的手臂使不上力气，很快垂了下去，然后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的小儿子，看他犹豫踯躅的样子。

Albus还是过来了，他紧张地捏着手指，吞吞吐吐地跟我讲，“我，我很抱歉，作为你的儿子却——”

我打断了他的话:“我觉得这没什么好抱歉的，你只是Albus·Potter，不是Harry·Potter的复制品，没有人应该去要求你做什么，你只需要做自己，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事实上，我最担心的就是Albus，因为他在很早就和我爆发了矛盾，他得到的坦诚而普通的关爱总是最少的，因为Ginny对他甚至都像是对待一个瓷娃娃一样地照看，他们之间缺了母子间亲密的解除。

Albus和我长得很像，每个人都这么说，一大部分人都说他是一个翻版的Harry·Potter，他被同龄人叫做小Harry。我知道那让他难过而生气，但无可奈何，我无法控制别人的言行。Albus因为那些人的表现把自己当做了我的影子，他力求超过我，可现实让他力不从心，当他终于被自己、被我压垮时，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他拒绝再叫我父亲。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孩子相处，不知道该怎么教育孩子。这一切都该是在成长环境下培养起来的，但我没有那种环境，以至于我在教育孩子这方面总是很手足无措。Albus的事更是成功地打击到了我，我意识到我不该用自己拙劣的方式去爱他们了。

Albus和我的矛盾持续至今，没有人能够解决。我也一直很担心他，因为他总是很矛盾——就像曾经我认识过的一个人一样——他无法抑制地想超越我，他讨厌和我有关的一切，但他别扭地爱着我。

“Albus。”我开始情不自禁地难过，这种情绪来势汹汹，连带着我的声音都变得低沉沙哑。我只是唤他的名字，平淡地问他:“你还愿意叫我一声父亲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鼻尖已经红透了，眼眶也泛着红，我毫不怀疑他快要哭了，但我只是笑着，我知道，我的脸上一定挂着那种苍白无力，又无不彰显着期盼的笑容。那很丑。Malfoy一直这么说。

“……父亲。”我看见眼泪不受控制地从Albus的眼角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他说话的音调因为哭泣起伏不平。

我满足地闭上眼睛。

04.

我最近开始了写作，写一本我的自传。我压根不喜欢做这种事，就像二年级那个Lockhart一样招摇又讨人厌。但应那些极其关注我的人的请求，我不得不开始了这项工作。

这其实没什么好写的，我总不能把这些时间梦里的内容写上去，再大肆招摇地说:天啊，Malfoy侵占了我的青春，我曾经热烈地爱过他。

好吧，我的确有过这个冲动。我的确想要把这一切写下来，关于我不再提起的Malfoy，关于我逝去的炙热的感情。我强烈地想要把我们短暂的故事融进平铺直叙的文字，揉碎在时光里。

但我最后只是在寄语处写下了一句:“I used to love someone with all my young passion.”

然后我又开始做些不同的梦了，至少梦境里的Malfoy不再是幼稚地和我争执无聊的问题。

我看见他一个人走在Hogsmeade，裹着黑色的袍子，鼻尖被寒风冻得泛红。

出于一种不知理由的报复心理，我向他扔了个雪球，雪球砸在他头部的瞬间就像烟花一样绽开散落了，他立马警惕地朝我的方向看来。我绕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把脑袋从隐身衣里探出来。

他果不其然被我吓到了，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随后他反应过来，恼怒地骂道:“你以为你在搞什么蠢事！你竟然敢拿雪球打我！我会告诉我爸爸的！”

我翻了个白眼。噢，他总是把“我爸爸”挂在嘴边，这有什么好炫耀的，我不明白老Malfoy是做了什么才让小Malfoy变成一个小混蛋的样子。

“你那两个朋友呢？终于不要你了？”Malfoy上下打量着我，慢吞吞地说道。他总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嘴，仿佛想要全世界知道他的羞辱艺术似的，但我对此敬谢不敏。

“我没有签名，我偷偷溜出来的。”我得意地笑了一声，没忍住向他甩了甩我的袍子，也不管他有没有看见，只见他面无表情的架起双臂，我没忍住问道:“你怎么不好奇？”

“我为什么要好奇，救世主身上总是不缺新奇玩意儿。再说我还没有知识贫乏到不知道隐身衣。”Malfoy似乎是因为这一场死对头间和平的对话而感到困惑，他皱了皱鼻子，定定地说道:“你在羞辱我。”

我懒得理他那些矫情又别扭地抱怨，双眼瞟着四周的房屋设计，语气轻快地问他:“你怎么也一个人，你不是喜欢带着一堆跟班吗？”

“我没理由告诉你。这是我的私人问题。”Malfoy头也不回地朝前走，我便假装自己不在意地跟上他。事实上我在意极了，他是我的死对头，我总是控制不住地关注他以准备好迎接他的讽刺，或者回击他，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当他走了十分钟后终于忍不住回头问我为什么跟着他的时候，我咧嘴笑了笑，“谁规定跟你走一条路就是跟着你了，那么多店我可不一定跟你要去同一个地方，你这人真不讲理，还自作多情。”

他恶狠狠地瞪着我，甩着他的袍角继续往前走。我便披上隐身衣继续跟着他。

我得承认，我的确有想过要报复报复他，以此给自己无聊的生活找点乐子。但我没想到的是，我们维持了这种关系，在每个Hogsmeade日，我都会悄悄溜去见他。我们不像朋友一样友好相处，只是对彼此整蛊，然后对着对方的糗样大笑。

在校期间我们便继续做出针锋相对的样子，一半真心一半假意的对彼此恶言恶语。在每一个早餐时，每一节魔药课，他总要用他刻薄的嘴说出令人羞恼的话，而我毫不客气的反击，我们甚至记下了斗嘴输赢的次数，好在Hogsmeade里一较高下。

Hermione最早发现了我的转变，连Ron也说我变得很奇怪，当我和Malfoy斗嘴时的愤怒不如以前那么真实澎湃了。这是个令人惊恐的事实，但的确如此，我几乎免疫了Malfoy尖刻的讽刺，把它们当做一种幽默的沟通方式。

然后我很快地发现——我几乎要离不开Malfoy了，我的生活里都是他的影子。

是的，是我离不开Malfoy了。

仅仅是Harry·Potter，离不开Draco·Malfoy了。

在我偶然一个夜晚看见了Malfoy的时候，显然的，我对他的情感变得不再只是离不开他了。

我披着隐身衣小心翼翼地走到Malfoy的身后。他还是听到了脚步声，熟稔地一秒指出了来人就是我，这是我们之间上演过无数次的戏码，可我总是不厌其烦地要以这种方式见他，即使他觉得烦透了。

“Malfoy少爷也学会了看星星这么浪漫的行为吗？”这么久以来，我已经完全学会了他那套讽刺的语言艺术，并且巧妙地偶尔把它运用在我们见面的时候。

Malfoy坐在天文台上，夜风吹过他的头发，他舒展身子伸了个懒腰，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我觉得他安静得过于不正常，铁了心要打破这静谧的一幕。

“嘿，怎么在天文台，你想要闹自杀吗？”

果不其然的，Malfoy立刻停止了哼歌，转头严肃地看了我一眼，他嗤笑了一声:“高贵的Malfoy不会有这种死法，我只是在看星座，你这个蠢蛋。”

我随着他的转过去的目光看去，夜空里闪烁的零星几点围绕成了一个有些破碎的龙的形状，遥远却显眼。于是我躺了下来，展开我的双臂，“你有时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天真浪漫。”

我们就着这样的姿态沉默了许久，耳里仿佛还回响着他刚才嘴里哼着的歌曲，我从来没有听过这首歌，但不得不承认，那确实很好听。

“好像我的人生一开始就被注定了。”Malfoy突然开口，打破了我的安静时光，吓得我马上回神去看他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皱着眉没回答他。他就自顾自地往下说着:“但是我也有想要去的梦想中的地方。”

我立马坐起来看着他。

“我想要去尝试爱一个人——噢天呐，这个肉麻的词，我讨厌说它——不管是哪种都好，爱情，友情，亲情，哪种都好。”他看起来有些与他自身格格不入的难过，语气里满是自哀自怨。

“你有想要去的地方吗？”他又问我。

我摇了摇头，很快又补充道:“但我想会有的，那一定是个美丽的地方，我会带着我的恋人去那里。我们拥抱接吻，天啊，不会有比那个更美好的事了！”

“噢。是的，伟大的救世主应该和一个漂亮的姑娘坠入爱河，然后像Weasley一样生一堆孩子，多幸福啊。你合该万人艳羡，受人敬仰，你的人生从来不缺乏五味杂陈的体验。那真是太好了。”他的语气里有着熟悉的嘲讽，但听起来有些酸涩。

我看着他垂下头，额前柔顺的头发在他的脸颊上投出一片阴影，被风吹起来的细碎的几缕翘了起来。我看见他阴影下明亮的灰蓝色，想着他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少年正处在变声期的声音没有成年人的低沉，还带着小孩的清脆和独特的明朗。他听起来像是哽咽着，用他嘶哑的声音对我说:“我不会有那个人的——想要一起去梦想中的地方。我甚至可能再也找不到那个地方了。”

我感到有什么东西抓着我的胃向下拉扯一样，那一块连带着心脏都狠狠被刺穿了一样疼痛着。我急促地呼吸，让冷风刮过我的喉咙，尽管肺都在疼了，我也没想要停下来。

我想要救他。

但我只是说:“我带你去。”

那是什么感觉。我突然清晰地想了起来，记忆像音符一样在我人生的曲谱上活跃地跳动着。我感觉到自己和一个陷入了初次爱恋的少年一样，紧张得快要魂魄出窍了。

我屏住呼吸，安静地等待他的回答。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然后恍若隔世一般，他才说了一声好。于是我如同得以回海的鱼，回到了赖以生存的地方，我无可救药地陷入了一阵狂喜。

Malfoy，Draco·Malfoy对我施了夺魂咒。

05.

我在梦里看见了约Malfoy参加舞会的自己，不再是以第一人称，而是第三人称。我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比如一个悲剧的开幕。

Malfoy并没有答应我，于是我只好和别人一起跳舞，但我只跳了一首就和我的舞伴说了抱歉，我找到了在湖边散步的Malfoy。他一个人待在湖边，看起来干净利落。

他对于我的到来没什么意外，只是淡淡地瞥了眼。我也没说话，行了个漂亮的礼，然后向他伸出了手，而他犹豫了片刻，也把手搭上我的掌心和肩膀。这真是在我们身份间显得突兀的默契。

“我想听那晚你唱的歌。”我低下头，凑在他的耳边，刻意压低了嗓音，用温柔的呼吸舔舐他的灵魂。

Malfoy难得听话地哼了起来。我们便在他轻柔得好像会散在风里的歌声中缓缓起舞，脚尖踩在月光上，一步一步地踏着节奏。我们鼻尖靠着鼻尖，不是亲吻却胜似亲吻地交换着彼此的呼吸。

我看见他低垂下的眉眼，看见他在月光下温柔但苍白的面颊。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他，哪怕连美丽完美这样的词，在此刻都让我觉得是对他的羞辱。

然后我趁着云开月见，与他脚尖蹭着脚尖，轻轻垫在一地散落的月光上——我疯狂地吻了他。

他被我的吻夺去了反抗的力气，我的手指滑过礼服里的口袋，像是蛇一样攀延着他的手臂，揉上他细白的手腕，再趁机滑进他的指缝，紧紧地将我从包里拿出来的东西扣在我和他的手掌之间。

当我松开他的时候，他正呼吸紊乱地扶着我的肩，眼眶已经红了，手心里还下意识握着我给他的东西。我猜是他责怪我的话噎在了喉里——在他看见手心里的物件是一枚戒指的时候。

Malfoy气急败坏地推开了我，质问我在发什么疯。可我只是看着他，令他失望地没有给出任何回应，然后他终于放弃了对我语无伦次的质问。

“这是我亲手做的。我只找得到这点材料了，我…等毕业了我会给你一个浪漫的求婚现场，还有昂贵漂亮的戒指的……”

他打断了我的话，愣愣地把戒指捏着送到我眼前，“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误会了。不好意思，为什么你要向我求婚？我们是不会有未来的，正如我之前所说的，你应该和一个漂亮的姑娘坠入爱河，最好还是正义一方的。”

我感到呼吸一窒，像是被他扼住了咽喉一样难以呼吸。那种感觉又来了，在我曾经隐晦地向他告白的时候，但这次更加让我痛苦。我不只体验到心胃下垂的揪疼感，还有一股胆汁反流的恶心，那股苦涩流入了我的血液里。

“Potter，你喜欢我。你疯了。”

我看见他拿着我花了整整半个月制作的戒指，转向了湖边。随着他手指的松开，那枚戒指最终落进了湖水中，溅出了细小的水花。

而我爱的人，我满心欢喜来向他求婚的人，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后来的一整周他都没来上课，而我失魂落魄得像具行尸走肉。Gryffindor因为我的表现被扣了一百分不止，Hermione也为此感到生气。但我只是在想Malfoy，Slytherins说他进了医疗翼，我想要去看他，但我始终拿不出那份勇气了。

噢。是的，我疯了。我坠入了名叫Draco·Malfoy的爱河，并且再没有办法回头。

06.

我和Malfoy真正的关系破裂是在六年级。他的父亲因为我入狱了，可我没能看到他有一点反常表现，比如恨我。他仍旧像是个无事人一样对一切漠不关心，并且拒之千里。

我讨厌这样的Malfoy。我甚至不小心伤害了他，导致我连噩梦里都是他鲜血横流的模样。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找他解释，新的战争又爆发了。而我隐隐察觉到，入侵的食死徒，和Dumbledore的反应，都和Malfoy有关。但我没法对此做出反应，只能无助地听着Malfoy带着哭腔的嘶喊，以及Snape念死咒的声音。

愤怒瞬间席卷了我所有的理智。我无法说清楚我对Dumbledore的情感有多复杂，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尊敬他，我无法容忍他的死亡，尤其是死在Snape手下。更加无法容忍的是Malfoy做的事情。

我几乎想要冲上去把他从Snape身边拖走，把他压在墙壁上，揪着他的领子问他究竟在做什么混蛋事。我分明有无数次提醒他不要让自己表现得像个混蛋，但他从来没有听过。

理智压住了我的冲动。我恨恨地看着Malfoy，这个我曾经最爱的，把我抛弃的人，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举起自己的魔杖，却绝望地发现，即使如此，我也不能伤害他。

这是一种背叛，一种单向的不可挽回的伤害。

我几次开口想要责备他，问他为什么背叛我，选择了食死徒。但我仍然看着Malfoy，阴暗的走廊没有太多光，我们被光影的分界线阻隔在两地，我看着悠长黑暗的走廊，还有静得可怕的Malfoy，在一阵眩晕中颤抖着宣誓:

“我恨你。”

“你们（you）毁了我的人生。”

“如果你执意要做一个食死徒，那么你应该离我远一点，否则我会杀了你。”

我狼狈地看着Malfoy面色惨白，踉跄地晃了一下身子，我那时候还没有意识到我的话竟然对他产生了严重的打击。我们隔着不过几米的距离，但这一点距离足足横隔了我们三年的时光，它仍然在渐渐拉远，尽管我在努力缩短它。

Malfoy被Snape带走了，他选择了食死徒。他以背叛深深地伤害了我。

我恨他。

后来我再没有向他多说什么。在战争结束后，我才朦胧地意识到，我和Malfoy的联系已经被斩断了。

可我依然带着我无可救药的爱在恨他。

我为了Malfoy家能幸免而四处奔波，周旋在魔法部和其他势力之间，我筹集了所有Malfoy为战争胜利做过的贡献的证据，甚至于在法庭上说了谎。

“小Malfoy先生的确救过我，他没有指认我，才让我幸免于难。”我顿了顿，看向了Malfoy仍然为了骄傲而高昂的头，“而且他在战争最后向我扔了魔杖，这是战争胜利不可忽视的原因之一。我以救世主的名义发誓，他也没有自愿放食死徒进学校，一切都是Voldemort和老Malfoy逼他的。”

Malfoy错愕地看向了我。但我没有再回头看他了。

我以为那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次碰面，因为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再听到他的名字，我都打定主意认为他就是为了躲避战后影响而销声匿迹了，还为此向Hermione抱怨过，以我平常的口吻说:“他就是个胆小鬼。”

在Hermione的注视下，我随即反应过来，我已经和他没什么关系了，也没理由用这种调笑的语气说他的坏话。我总是犯这个毛病，我会因为没有和那个人拌嘴而觉得不适应，会偶尔想起他的事然后突然笑出声。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是一个残忍的人。因为他把自己从我的生活里生硬地剥离了。他让我养成了习惯，却要我去适应没有他的不习惯的生活。他一如既往地是在强人所难。

我经常会想到在天文台上他和我说的话。我不可避免地会想到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想到少年在夜光下显得过分浪漫的身影，还有那个闪烁却有些斑驳陆离的天龙座；想到少年那时候都一身稚气，做事不计后果，只凭着一腔真心。

然后我会点一支麻瓜香烟，吸着烟草燃烧的味道，看着烟头那丝缥缈缭绕的烟，开始为自己的一厢情愿而鼻子泛酸，像个小孩儿一样抹眼睛。我为自己找借口，对别人说，这是为了祭奠我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的初恋。

这么说多少有点让人发笑，但只有当事人知道其中心酸。我不打算解释，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初恋是谁。

07.

Hermione催促我赶快走出这一段阴影，最好开启新一段恋情，我敷衍地答应了她。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做一些事来抹除Malfoy的存在，去适应新的生活，其中包括了和Ginny约会。

我得承认，Ginny给了我与其他约会对象不同的感觉。但我知道那不是，不是像我曾对Malfoy一样疯狂的爱。我没有选择的余地。预言家日报的舆论攻击和魔法部的步步紧逼让我没有退路，我明确拒绝过Ginny，但Ginny固执地认为自己总能撼动我。我们最终还是考虑了订婚。

我逼迫自己忘了与Malfoy有关的一切。我即将再也不是一个自由的人了，婚姻给予我枷锁，同时给予我家庭，给了我一个完成最开始那个梦想的机会。

我强迫自己准备好做一个丈夫，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一个父亲。

直到我收到了Malfoy夫人的来信。

那时候我正趴在卧室阳台边看着新一起案件的简要信息，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麻瓜T-shirt，头发也凌乱地翘起来，一点也不优雅。

我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拿，在一个幻影移形后狼狈地转移到了St.Mungo。

Malfoy夫人一脸憔悴地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她看上去很久没有睡觉了，眼眶底下有着明显的乌青，即使施了混淆咒也没法遮挡。她的头发也因为长久没打理而变得干燥且失去了光泽。

“Potter。抱歉这么晚来打扰你——”她站起身，虚弱地对我说。而我看着病房的门，甚至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打断了她，“Draco怎么样了？他真的…没法了？”

“他说，他想见你。”Malfoy夫人捂住了嘴，似乎想要堵住自己无助的哭声，但她的泪水已经如同洪水浸堤，再也掩饰不了了。“抱歉。抱歉，Potter先生。怪我隐瞒了你，不然你们早该——”

她止住了话音，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快进去看看他吧。”

我想要知道真相。但我害怕耽误哪怕每一分每一秒，于是我连招呼也没打一个就冲进了病房，一眼就看见了病床上正在发呆的Malfoy。

Malfoy瘦了很多，他变得更加苍白了，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床上，嘴角带着浅浅的笑。他仿佛融进了病房那种可怕的白色里，显得格外无力。

我艰难地把自己从悲伤抽离出来，轻轻地叫了他一声:“Malfoy。”

他许久没有说话，我便也站在原地不动，直到听到他的声音传来，他的声音一直很好听，这一定程度上暂时迷惑了我。

“很抱歉，我骗了你这么久。我一直，我一直不知道那些是不是真的。”

我觉得呼吸困难，Malfoy在我的印象里一直是个娇气傲慢但富有活力的混蛋。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无力的样子，哪怕是六年级时也没有过。

“Malfoy。”

“我听说你，你要和Weasley订婚了。”Malfoy顿了顿，他的眼睛还是盯着白色的天花板，真的想要把自己融进这片白色一样。我摇头极力想否认，却无奈于我该为什么否认。

Malfoy的语气平淡至极，他让我想到了六年级时他的模样，那时候的我看他只有愤怒和失望，现在回想起来，倒是明白了他。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向他解释Ginny的事还是安慰他。我大脑里一片空白，只是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我不想死。”

我快步走过去，半跪在他的病床边。我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摩挲着他细嫩的手背，我把额头隔着自己的手靠在他的手背上，“求你了，别说了。”

我看到他这才微微偏过头，转动眼眸看着我。我用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庞，语无伦次地说着:“求你了，你别说了……Draco，那不是你的错…那不是，我从来没怪过你。”

他苍白而安静地看着我，等到我哽咽着说完我的想法，他才开口问道:“我知道，你还没有订婚，也没有男女朋友，是吧。”

我胡乱地点着头，又听到头顶传来一句带着轻笑的声音。我顺着声音看去，他正望着我的眼睛，脸上还扬着得意的笑容。

——那你介意吻我吗？

——Never.

我喉头哽咽带来的疼痛让我开不了口，我只是抬起头，轻轻吻过他的眉心。我的唇滑过他的眉眼和鼻尖，最后停留在他的唇角，清晰地感受到了微凉的液体滑进我和他的唇缝之间。

他费力地抬起手，抱住了我的脖颈，他把我往下压，歪过头将自己的唇贴上我的。

他笑得很开心，仿佛自己得到了什么珍宝。但我知道他没有，他除了一个咸涩的吻，什么也没得到。

我离开病房的时候感觉天崩地裂，我的脚步拖沓着，重重地压在地面上。我抹去唇角边苦涩的眼泪，拿起Malfoy夫人先前给我准备的病例单。

「Draco·Malfoy，确诊患有情感感知障碍。」

我用手捂着眼睛，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沉默地在病房外灯火通明的走廊上坐了一整夜。

08.

我请了长假，留在了St.Mungo陪他。但我们其实并不会做什么事，只是我坐在他的床边，他发呆，我便陪着他发呆。但他吃不下饭，本来战争那段时期让他备受折磨，他的身体就很虚弱，而现在病倒了，更是削瘦脆弱。

我索性给他买了一大篮子的青苹果，用魔咒好好地保鲜着，每次在他拒绝吃饭的时候都喂一个给他。有时候实在要被那种压抑的情绪逼疯了，我便拿起苹果和小刀，一点一点地削着皮，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讲话:“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噢，是啊。”Malfoy转过头看我，窗户里透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地撒在他的脸庞，“大概我有情感延迟吧，我最近突然感受到了一阵欣喜。”

他接过我的苹果，自然地咬了一块，一边在嘴里嚼着，一边跟我讲话。要换以前他一定不会这么做，因为这种行为不太体面，现在他放松了，想做什么做什么，也不在乎那些礼仪了。

我大概明白他的欣喜是指的什么，说实话，他的情感延迟有够长的。我觉得有些好笑，这距离我和他混在一起都过了好几年了。那种情感——我能够理解他，因为我也有过——真的太过于膨胀了，我怀疑他这颗脆弱的心能不能够装下。

“你知道我那天亲吻你时在想什么吗？”Malfoy回头看我，眼睛里闪着零星的光，我觉得有些晃眼。他自顾自地抱怨着，“Merlin！自从我开始体验到这种情感以后我就变得啰嗦又烦人了！”

我仍保持着抬起眼看他的姿态，两只手紧紧地攒住了一角。他手上的那颗苹果的果肉已经因为在空气里滞留过长而发黄了，他又嚼了一口，声音轻轻的，“我那会一直在想我一个人待在天文台的时候，不得不说那也太平静了。然后你就来了。”

“天啊，我知道，你对我告白了！我太开心了，我还想着，救世主居然爱上了一个Malfoy。这难道不值得我得意吗？然后我——”

“Draco。”我打断了他的话，同时伸出手捧住他的脸颊。我看着他脸上僵住的笑容，那股心绞痛又涌了上来，那颗苹果在他的手失力的瞬间就从床单滚到了地面上，发出咕噜的声音。我的额头抵着Malfoy的额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而温柔:“你没必要这样…我是说，你没必要这么演给我看，我求你别这样折磨自己了。天啊，你知道我想看的不是这个，我只是，我只是想要看到你好转起来。”

很显然我失败了，我的语气里只有无措的惶恐。而我几乎是以一种快要哭出来的姿态说的。

我知道。Malfoy在试图表现得，就像他真的回到了那个少年时代一样，他想要表现得很开心，很有活力，他只沉浸在与心上人坠入爱河的欢喜里，完全忽视了自己将死的事。

可他总是记不得，我说过好几次他那些拙劣的演技完全不够我看的。他显然没必要在我面前装得这么开心无所谓，也许他就是为了让我的负罪感和悲伤轻一点。他在用他迟来的爱意和笨拙的方式来关心我，但我认为需要关心的一直是他。

“你不能这么对我，Dray。我可以现在就取消订婚，我不和任何人因为任何原因在一起，你知道我一直——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天啊，你怎么能这么离开了。”我又没骨气地哽咽了，胸腔里像是被一块石头压着一般喘不过气。

“不。Harry，你应该，是的，你应该和Weasley结婚，她能给你的比我能给的要更多，比如一个家庭，几个孩子。我知道你想要那个。”Malfoy不动声色地偏过了头，他胡乱地揉着自己的头发，“我说真的，我现在感觉很复杂，我的理智告诉我我现在生气又难过，但我的情感在说我真高兴。”

“我要被逼疯了，我不想——”

他把自己蜷缩起来，呜咽着拽紧了被子。我坐到床边，用手揽住他的肩。我知道他要脱口而出的是什么，但直到最后他也没能把那句话说出来。

我们都有太多话没说出口。

或许我再也不能带他去梦想中的地方了。

09.

随着我病情的改变，我的梦境也发生了变化。这是在我看见梦里那个穿着礼服的Malfoy讽刺我时才意识到的。

“你为什么要呆站在那？”Malfoy不耐烦地理了理自己的领带，他向我走过来，气恼地问我:“你约我做你的舞伴，结果把我晾在一边？这就是你的礼仪？”

我看着这个少年模样的Malfoy，我从他的眼里看不到那些在岁月后的伤痕。我干巴巴地想着，把Malfoy带到我的梦里，Merlin也来可怜我了。

“你又在发什么呆？”Malfoy的话把我唤回神了，他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我，又看了看四周，找目标一般环顾着，最后他转回来，得意洋洋地说着:“得了吧，你没戏了，我去和别人跳了。”

我笑了一声。舞池里人已经成双成对地迈起了舞步，独显得我们两个人有些格格不入。我看了看门外的空地，然后清了清嗓子，对他说:“也许我们应该跳一支舞。”

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隔了半天才像打消了对我的怀疑似的，慢吞吞地拖着他的咏叹调说:“请穿上你最好看的礼服，你应该和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个Malfoy继承人跳完那支未完的舞。然后我们可以在檞寄生下勉强接个吻。”

他还知道自己是最后一个Malfoy继承人。

我看着Malfoy几乎是做作地理了理他的衣服，别扭地抬着下巴跟我说。他看上去有些害怕，但他该知道我不会拒绝他。

我拉住他的手腕，朝着门外跑去。我们私奔一般逃离了人群，就像背离了世界。我们还迎着月光，洋洋洒洒地在故事里落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否决了Malfoy关于跳华尔兹的提议，我们上一次也跳的华尔兹，但并没有跳完。但我现在更想和他跳一支能够鼓动心跳的舞。我搂住他的腰，贴在他的面颊边，轻声说:“探戈吧。”

他挥舞着魔杖尖，随后我就听到了探戈舞曲的声音，悠悠地回响在这静谧的夜里。

Malfoy的眉眼里一直带着笑，像是月黛一样弯弯又柔柔的。最终我搂着他，以一种极为露骨而火辣的姿势停在了原地。我与他脸贴着脸，才发现月光真的有落在他的脸颊上，他始终注视着我，而我也隔着最多几寸的距离看着他。

“现在你想到了什么？”我问压低声音问他，鼻息都撒在他的耳垂。

“我在想你给我戒指的那一刻。”

我们去到了檞寄生生长了的地方，淡淡的光破碎地映在他的脸颊上，泛滥着迟暮一般的，温柔的浅金色。他嘴角挂着年少轻狂时那种肆意的笑容，手臂圈住我的脖颈，让我低下头去。

“你介意吻我吗？”

但我不想说第二次never了。我直接低下头吻住了他，紧紧地抱着他单薄的腰背，不知餍足地索取着他的呼吸。我想起病房里的那个夹杂着眼泪咸涩味的吻，那个Malfoy仿佛得到了一切的胜利的眼神。

“说真的，我不太想说再见了。疤头。”

我开始无比清晰地认识到我已经彻头彻尾地失去Malfoy了。无论是少年时张扬高傲得有点可笑的Malfoy，还是那个病房里笨拙地关心我，表达自己迟来的爱意的Malfoy。

现在我拥抱着的不过是一个残破的灵魂，一个梦境，一个圆了我的梦的虚假影像。被我拥抱着的Malfoy双手无力的扣在我的背上，把脑袋埋进我的怀里。

我想起在他死去的那天，他也是这么抱着我的，在那个警报迭起的病房里，治疗师惊呼着推开门，而Malfoy夫人就那么捂住下半张脸，终于崩溃了一般地伫立在门边。

Malfoy的声音小了下去，轻得可以被吹散在风里。他的语调一如既往地拖着，咏叹着那个在他嘴里被咀嚼了千百次的名字，每个音节都在我的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我感觉到胆汁升上了我的喉管，胃部又一次坠落，一阵翻搅泛着恶心。话音哽在我的喉头里，我像是被一块石头卡住了一样生疼。冷空气争先恐后地涌进我的肺里，我感觉身体所有部位都开始疼痛了——那种由心底泛起的，势如决堤般汹涌的疼痛。

“Potter。我真希望你一直恨我，我也没想起自己爱过你。”

我哽咽着胡乱吻他的眉额，吻去他冰凉的没有实感的眼泪。我如愿以偿地从梦里偷来了他的一个吻。

然后我紧紧抱住他虚无的正在渐渐消失的身体，歇斯底里地大声哭喊起来。

是的，我恨他。

不是因为他曾经放食死徒进了学校，不是因为他间接害死了Dumbledore。只是因为他不曾在我少年时最能不顾一切去爱他的时光里义无反顾地爱我。

可我恨他的理由仿佛是个不存在的笑话。

我选择了退缩，空空恨了十几年。

但我甚至没来得及告诉他那一句他等了十几年的对不起，也没告诉他我不恨，对他的爱已经将我折磨进了地狱，我没有力气再去恨他。我没有补给他一场浪漫的告白求婚，也没有带他去过他想去的地方。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们的故事终将以遗憾来潦草收尾。

10.

Ginny给我带来了一个盒子，那是我多年前放进我书柜里的了，里面装着一些对别人来说都很普通的小玩意。但Ginny能够明白那对我意义非凡，也许是我表现得太明显了，比如发呆的时候总是盯着它看。

我静静地看着她，才恍惚地想起来，距离我认识这个女孩也有十八年了，她似乎一点也没变老，还带着青春时的恣意。

事实上，我已经和她离婚很久了，当我们都认识到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对另一个人付出热情的时候，我们离得干净利索，只是没来得及告诉两个孩子。

我把遗产大部分留给了她，把我拥有的几个宅子分给了她和我的孩子。可仍旧弥补不了我内心对她的愧疚，我只是又一遍重复着:“对不起。”

“那不是你的错。只是，我太固执了。”她笑着对我摇摇头，又从包里拿出来一个盒子，“这个是寄给你的，不知道是谁寄的。”

她善解人意地退出了我的病房，留给我一个人足够的时间。

那个被寄来盒子是绿色的，银色的丝带精致地缠绕在表面，丝带的结上还嵌着一个漂亮的银色徽章。这么招摇的礼盒，一看就能知道是谁的。

我感到有些紧张不安，小心翼翼地解开了丝带。直到我看见盒子里装着的物件，我无法抑制地眼眶一热。

———那枚那年舞会我送给他的戒指。

我在这一刻明白了许多，然后迟了整整十六年的回应在这一瞬间引起了我疯狂的欢喜和酸涩。我欢喜于他并没有完全放弃我，但我所有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喜悦都因为这迟来的十六年而功亏一篑。

我想到我最后一次在病房见到他的模样。他苍白得像一张白纸，脆弱又单薄。

“说真的。我要是没得这个病，早在四年级就跟你在一起了，我还会劝我父亲转换阵营，于是Malfoy一家也变成了受人敬仰的战争英雄。我们也可以相爱——”他语气轻快得如同说的不是自己的事一般，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低下了头，“我真羡慕Weasley。”

如果他的爱没有迟来这五年，那么我们一定会像坠入地狱一般相爱。不论什么阵营，我们都会在战场上争分夺秒地抓住空隙去相爱。他会在我离开安全屋的时候给我一个吻，而我即使满身伤痕也要去见他。甚至我们在战后也可以结婚，收到所有亲人朋友的祝福。那样即使没有孩子也没关系了，因为我拥有了Draco·Malfoy。

我的青春那么薄，却写满了他的名字。

Malfoy咳得天昏地暗，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他倒在床边，神情恍惚地看向我。我拉起了警报，叫来了治疗师和Malfoy夫人。可我再没有那种悲伤了，我只觉得一切都像融入了病房墙壁的白色一样无力。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听见他抽噎着，他说:“天呐，我想起了你吻我时的心情——可是我没法觉得不难过了。”

那时我应该是后悔的，我应该是难过的，我应该不由分说地吻住他，即使哭泣着，也要以温柔地足以摧毁他的告白来结束我这场本该无人回应的狂欢。

但我只是轻声呢喃他的名字，最后一次小心翼翼地抱住他。

我听见他终于在我的怀里泣不成声。

我没了力气去拿起那枚戒指，任由眼泪打湿我的衣领。即使咬着嘴唇也没法抑制住我哭泣时破碎的呜咽声。

然后我再也没有意识到在这一天发生了什么，只是在和那天Malfoy病房里响起的一模一样的警报声中，悲哀地将自己也融入了这一片无力的白色之间。

11.

Draco·Malfoy对我施了夺魂咒，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而他再没有给我解咒。

END.

开学前最后一更，开学后就周更了。

匆忙赶出来的，复健产物，不能说虐吧就是有点意难平（？）

HP说的夺魂咒并不是真的被施了夺魂咒。

DM死是在十八九岁左右，那个时候他才感受到自己的爱。而HP是三十岁死的，那个时候他才收到戒指。时间线别搞混了。

没有详细描写戒指，目前自由心证，等DM线出来了答案就出来啦（你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