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中】无可救药.1

‖(?)宰x重生中

‖菜宰治追妻慢慢路,HE



中原中也这辈子出过的差不计其数,唯有两次他记得清清楚楚。


第一次他出完差回来,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莫名其妙从森鸥外换成了太宰治,第二次他被太宰治哄去了西欧,回来以后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又莫名其妙换成了他。森鸥外好歹还留下了手谕,而太宰治倒是走得干干净净,一个字也没舍得给他留。


自打中原中也真正有意识,算是诞生而来的十几年以来,他见过的怪事也不少,可他还是觉得——让他在十五岁遇见太宰治这事就真他妈离谱。



《无可救药》



Chapter.1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地板,白色的床单。被拉开的窗帘,缝隙打开得恰到好处的窗户和暖暖洒下的阳光,界限分明地在地面上划出了一条光影间的线,一切都显得这个病房充满了世俗的烟火生机,格格不入却又融合得没有一丝差错。


病床一边的矮桌上摆着竹条编做的水果篮,里面堆积的新鲜水果高出了篮子的边沿,平稳地靠着篮旁花瓶里还滴着露水的白花,输液的导管曲折着连接在病床上的人身上,似乎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沉睡的人也不会醒来。然而随着机械发出的陡然变快的刺耳声音,床上的人猛地睁开了双眼,像极了做噩梦的寻常人一般惊愕,冷汗也缓缓从皱紧的眉心渗出来。


疼痛像是重物在击打脑袋一样传到神经中,医疗器械的鸣音成为了病房里唯一的声音,忽然醒来的中原中也思来想去也没想起自己是为什么住进了医院,又是为什么突然有了意识,这感觉就像自己初诞生那样让人摸不着头脑,越想越头疼。


中原中也用指尖轻轻按揉着太阳穴,倒抽了一口冷气,仔仔细细将自己醒来之前的记忆梳理了一遍——他记得中岛敦把他送到了机场,一而再再而三小心翼翼地拜托他一定要保证安全,那个时候他走上进入飞机的通道,头也没回的离开;也记得自己以一敌众,身上破了好几个伤口,鲜血横流,迫不得已地开了污浊,直到失去了意识——他怎么会失去意识?


以往七年中原中也总能肆无忌惮地使用污浊,却不用担心污浊对他身体的反噬,且几乎没有遇到过这种结局已定的境况,狼狈到毫无逆转的余地。脑内的思绪迟钝了一秒,中原中也按揉着太阳穴的手指忽然僵住不动了,他恍惚了一下,才记起来那个熟记于心的身影,而这种种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那个身影。


太宰治。他的搭档,他的首领,一个自顾自一走了之的混蛋。


说实话,中原中也现在即使是摸不清自己的状况,也是一点也不想见到这个人的,哪怕是想起来都觉得浑身不自在,这种不自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仅仅是一块压在心头的石头,重得让人坐立难安,找不到办法疏解自己的情绪,愤怒、不甘和困惑都憋在嗓子眼里,吐出来不是,不吐出来也不是。


无奈于没有办法解决自己的情绪,中原中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右手伸上来想压住自己哽得发痛的喉咙,却无意摸到带着银勾的皮质条带,指尖瞬间泛起不属于人体温度的冷。


戴了整整七年太宰治送他的choker的中原中也又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什么,当年太宰治半强制地让他戴上这个,一是要宣告中原中也在那场赌局游戏里输得狼狈不堪,要中原中也履行作为狗的条约,二也不过是为了自己那点占有欲了。


只不过一口一个自己是主人的太宰治在二十二岁撒手人寰,留下一个choker和中原中也,约定也没理由再履行了。成为了首领的中原中也摘下了这条十五岁的礼物,锁在了盒子里,义无反顾地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如今却不知为何这玩意又出现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不祥的预感犹如警钟在中原中也的心头上敲个不停,把他这颗心都敲得一上一下反复升降。活了这么多年,中原中也敢用自己的命发誓,他的直觉一直很准,尤其是在不好的事上,准到了一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于是中原中也深呼吸了一口气,做好了自以为能做的所有准备,等待着不祥的降临。


病房门突然就被推开。房门带起来一阵穿堂风,轻轻拂过中原中也的脸颊,一个人影出现在眼前,游刃有余地踱步到门内,于是年轻的港口黑手党最高干部忽然就愣了眼。



中原中也讨厌太宰治,谁都知道。自打两个人十五岁相遇开始就水火不容,注定了要把对方打得遍体鳞伤,同样都是天才的两人更是一山不容二虎,彼此看着都觉得对方不顺眼,谁料森鸥外一意孤行要将他们硬生生凑成了一对搭档,此后港口黑手党也不再安宁了。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走到哪里就能吵到哪里,中原中也不是个爱惹事的人,要不是被太宰治干的损人事气得差点和对方大打出手,要不就是太宰治要出言挑衅或者因为中原中也对别人和他的区别对待而甩脸色。


两个气焰盛的少年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吵累了就干脆冷战,连做任务时都害怕跟对方多说一句话,也没人敢去劝,反正双黑自己的事连森鸥外都插不得手,任务中少吵两句反而提高效率。至于到了任务后,两个人又是怎么和好的,便不得而知了。


有人说造物主总是偏心人类而限制了动物的,譬如给了老鼠一定的能力,就给了它们一种名为猫的天敌,人却没有这回事。可中原中也就觉得这不对,如果造物主真有如此优待人类,又怎么会派来个太宰治跟他作对,更要命的是,这一作对就持续了整整七年,直到太宰治自杀成功的那一刻才算终结。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是真心讨厌太宰治,至少在平常相处里是这样的,他看见太宰治那张端着假笑和冷漠的脸就泛恶心,太宰治找事找到他头上时更是巴不得太宰治立刻自杀成功然后还世界一个平静,可永远在救太宰治第一线的是他,敢在战场上把性命交付给太宰治的也是他。


十五岁中原中也第一次把太宰治从水中打捞起时中原中也就把他臭骂了一顿,十六岁时中原中也送给太宰治的生日祝福也是希望他早日自杀成功,往后年年如此,可到二十二岁太宰治真的自杀成功了,中原中也却一个好字也说不出口。


莫名其妙成为首领的中原中也被迫收敛了所有棱角,成熟稳重得像是变了个人,港口黑手党的又一次改朝换代不知引来多少组织的虎视眈眈,中原中也忙得焦头烂额,还得清理太宰治留下来的遗物。


太宰治是走得干干净净了,却要中原中也来清理这个烂摊子,中原中也觉得自己该是气愤的,然而当他看见被盖上白布的尸体时却平静得可怕。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在太宰治的葬礼上烧了一本织田作之助的小说,那还是他之前注意到太宰治一直在看的书,而后又面无表情地接过了那条红围巾,转而戴到自己脖子上。


部下对他的称呼从中原先生和干部变成了拗口的首领,中原中也别扭而心平气和地选择接受了这一切,不过是不会再摔门而出,也不会再对谁凶言恶语,唯一没变的是他一直待在这个办公室里,以前是为了保护太宰治,此后是为了代替太宰治,把自己熬死在这个黑色的世界里。


中原中也匆匆禄禄了一年半载,一口气没喘过来又得去亲自出差,没有人间失格的污浊就像是失去了堤坝的洪水,中原中也直至奄奄一息才找回一丝神智,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个会把他背回据点的搭档,决定如果有下辈子,他绝对要洗心革面,再也不要遇见太宰治了。


然而中原中也没想到的是这个洗心革面的机会来得如此之快,更没想到的是,生死都不由自主,更何况是碰见什么人,遇见什么事呢。


熟悉的白色天花板,熟悉的白色床单和病服,以及刺鼻的消毒水味,中原中也记得太清楚了,他曾无数次来这里,要么是来看自杀未遂的太宰治,要么是因为在任务中为了护住太宰治而自己受了伤住了院,甚至一度让自己身上也沾染了那股味道,还被太宰治好生嫌弃了一番。只不过十八岁以后便再也没有过这种经历了,一是太宰治作为首领被保护得很好,没有机会被他杀或者自杀导致住院,二是中原中也作为最高干部鲜少有出任务的时候,就算是出任务也不会傻到用污浊跟敌方来个两败俱伤。


而就是在这个中原中也来个无数次的地方,他看见了最不该,也最不可能看见的人——那个早应该因为从港口黑手党总部楼顶一跃而下而粉身碎骨的前任首领,他的搭档,太宰治。


太宰治的脚步和中原中也记忆中的似乎有些出入,中原中也总是跟在太宰治身边的,不论是少年时张扬的,还是青年时沉重的,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就算两个时期的太宰治行径上大有不同,那股阴沉气息却也是无论如何也消不掉的。


可看太宰治如今走得这般步履如飞,轻快的模样似是把过往几年的爱恨和死气都一笔勾销了似的,中原中也就下意识觉得不太对劲,这样的太宰治,除了皮囊和自己认识的那个一模一样,其他任何地方都完全违背了自己的记忆。


多年来的战斗经验让中原中也警惕地蹙起眉,可惜手中没有一把刀,否则下一刻他就要以下犯上,把那把刀抵在太宰治的脖子上。而这个和中原中也搭档了三年,共事了四年,对中原中也连呼吸都了若指掌的太宰治,却像是没发现中原中也的顾虑和疑惑一般,熟稔地走到了病床边,拉开凳子就大刀阔绰地坐了下去。


这时太宰治才端出他首领的架子来,一条腿交叠在另一边的腿上,悠然自得地把手靠在矮桌上,手掌撑着自己的脸颊。中原中也见他这架势,正想开口问他这是什么情况,又听闻他压低了声音,悠悠地问道:“中也怎么醒得这么早?”


这话乍一听像是关怀,偏偏太宰治说话总是真假掺半,和他相处机会最多的中原中也也不得不练就了一番判断话语内涵和三思而后行的好本事,当即就听懂了这人是在暗戳戳地损自己,一时也顾不得本来的打算了,满脸不满地反问道:“你来这就为了给我找不痛快?”


太宰治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这个表情他一向信手拈来,拿出去骗无知的少女还是十分有效的,只可惜中原中也早已经麻木了太宰治这时不时就要装一装演演戏的德行,不为所动地冷哼了一声,一时间也没发觉到是哪里出了问题,又听到太宰治假惺惺地狡辩说我没有。


中原中也听着是不信的,他冷眼看着太宰治嘴角下压出一个像是委屈的表情的弧度,泛起一阵恶寒。这一阵恶寒才算是把他从和太宰治惯有的幼稚争辩中打醒了,中原中也后知后觉地睁大眼眶,看来看去面前的人也还是披着太宰治的皮,假笑的模样都分毫不差。


然而按理来说,太宰治从当上首领后就没对他有过这种幼稚的行为,恨不得把他们的关系扯得越远越好,不应该会突然这样幼稚地挑衅又演戏。中原中也觉得自己八成是刚从医院醒过来,脑子还没转起来,不假思索便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闻言,太宰治挑了挑他的眉尖,脸上突然扬起一个温温和和的笑容,既不像是被说中了,也不像是中原中也说错了该有的样子,他仍然是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慢慢开口问道:“那中也觉得我是谁?”


把问题反抛给中原中也,太宰治不常干这种事,却一清二楚地知道这法子对付中原中也是最有效用的。中原中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如果说心里实话,也不知道太宰治会作何反应,如果假意说了首领,恐怕他自己心里都过不去。


所以说太宰治在欺负中原中也这一方面总是最拿手的,中原中也被气得咬牙切齿地骂了句混蛋,紧紧抓着床单的手指指节都在发白,而太宰治一向对中原中也这副气恼却无能为力的模样最喜爱最欣赏,不自觉看得笑弯了眼,嘴角上扬的弧度也不受控制了。


“不行的哦,中也。”太宰治歪了歪头,另一只手伸到中原中也的面前,轻轻用指尖点住对方的嘴唇。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婉转的音调像是要把不存在的宠溺给溢出来一般,藏着三分冷冷的笑意,“对首领不可以这样大逆不道。”


太宰治的手指不像常人一样富有灼热的温度,哪怕是中原中也的体温都要比他高出一点,中原中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做到的,常年都这么冷,夏天里穿着西装加外衣围巾也不嫌热,也有可能是习惯了这般非人的活法,随意折腾惯了,再冷再热都无所谓。


以前太宰治也不是没做过用手抵住他的嘴唇的事,中原中也切身体验过一次,那个时候除了怔愣和愤怒似乎再无其他,而如今中原中也只觉得冷,并不是物理意义上肌肤感受到的冷,也不是太宰治传递过来的低气压让他觉得冷,只因为太宰治这一个动作而已,中原中也泛起了一阵恶寒,感觉就是被死人摸了一般,迅速偏头避开了。


太宰治的手指僵了一刻,又自如地收了回去,少年时中原中也向来不爱给他面子,太宰治也学会了如何给自己找台阶下。自从做了首领以后,中原中也一定很少会不给他面子了,大多时候都会不情不愿地护着他敬着他,如今难得看一回预料外的反应,太宰治倒觉得也算是种趣事。


“中也。”太宰治忽然又出声唤他,对着窗户里泄下的阳光眯着眼,仿佛阳光真的太过刺眼却违和得让人舒服般,温声说道:“我们今天就回家吧。”


太奇怪了。

太宰治在进这个房间以后的十分钟里,一会温柔轻快得不像是本人,一会又回归本性,说的话冷漠而疏离,中原中也实在看不透他这是想要干什么,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居然让他真的见到了太宰治,还触碰到了这个早该下地狱的人的灵魂。


中原中也不肯答应他,眯着眼睛像是要找出太宰治的破绽一般,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太宰治的一举一动,每说一个音节就要微不可见地停顿一下,斟酌再三才问出一句:“你怎么在这?”


“中也受个伤就把自己的脑子都搞坏了吗?”太宰治松开撑着脑袋的手,转了转略微有些酸软的手腕,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状似敷衍地说道:“如果我没有及时赶过去,中也可就要比我先一步下地狱了。”


“怎么回事呢,居然让敌人有机可乘了。”太宰治这才抬起眼去看中原中也,方才温和的笑意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经年累月的寒意缓缓爬上眼眸表层,冷得看不出一丝情绪。


这样的太宰治终于让中原中也找回了熟悉的厌恶感,可太宰治哪怕对他冷了眼也绝不会是这般试探而锋利,中原中也对太宰治的熟悉程度不亚于太宰治对他的,一看就知道是太宰治又从他的行径里挖出了多余的细节才会这样古怪。


可还没等中原中也说出一个字,太宰治瞬间又褪去了眼中的冰冷,不紧不慢地说:“不要有下次。”


中原中也从太宰治的话里摸出了点端倪,模模糊糊地记起来,自从太宰治当上首领以后,他为数不多的几次任务中只有二十岁那一次有过差池。


那唯一次还是因为情报被泄露了,让人打了个措不及防,而太宰治想来也是预料到了这些的,却从头到尾对中原中也只字未提,在中原中也快晕过去时才叹着气握住了中原中也的手腕,把欠了点教训的干部送去了医院。


若是森鸥外姗姗来迟地救了他,再在他醒来后,将他部下泄露情报的证据交给他,或许中原中也还会说声多谢首领,可这个对象换做了太宰治,中原中也心里便像是呕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憋在心口,直到太宰治死了也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时的太宰治还一副冷冷的样子,平静地说他这次是有多大意多愚蠢,中原中也憋着一口闷气楞是一句话都没答应他,到了最后太宰治才问他,你长记性了吗。中原中也抬眼看着他,多想像十五六岁那样固执地回一句没长,两个人僵持了半晌,然后中原中也率先收回了目光,淡淡地回答道:知道了。


如今看来,他大概要再呕一次这口气了。中原中也觉得这实在是离谱,小说话本里俗套的重生剧情居然出现在了他的身上。虽说是他自己临死前想要洗心革面的,可这,这二十岁已经遇见太宰治五年了。


这重生了也没好到哪去啊!


中原中也皱着眉,干巴巴地挤了一个嗯字出来,随即太宰治便笑起来,桃花眼里笑出了几分春色,至于有多少是真正的生机,又有多少是哄骗的虚情假意,是不得而知的。


太宰治这人,就像是患了间接失忆症的精神病人,上一秒还冷冰冰地举着枪想把对面的人送到地下去,下一秒又可以笑起来跟人嘘寒问暖,什么事都可以在转眼间被拖进垃圾箱删除存档,和颜悦色间看不出一点事发时的咄咄逼人。


中原中也一直觉得他有病,十五岁就这样,变脸比中国川剧还擅长,本以为继承首领以后也该知道收敛了,事实上前辈子的太宰治也的确收敛了不少,假笑可以挂一天也不嫌累,如今这般隔几分钟变一次也的确是少见。


嘴里的话还斟酌着要不要说,中原中也的手却先一步地伸到了太宰治的额头上,实在是没有摸到灼人的温度,这才肯悻悻地收回来。顶着太宰治戏谑的目光,中原中也越发觉得烦躁,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学来这种眼神的。


“中也这么担心我呀。”太宰治刻意重读了担心这个词,暧昧之意不言而喻。换做以前中原中也定然是会恼羞成怒的,但如今中原中也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洗心革面,哪里肯再跟他有什么纠纷。


他撇过头去就打算不再说话,谁料太宰治总是不识趣,夸张的声音立刻传入到了中原中也的耳朵里:“被小蛞蝓担心实在是太恶心了。”


小蛞蝓。这个词有多久没有从太宰治的嘴里出现过,中原中也又有多久没听到过已经是无人去计较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夸赞的词语,免了太宰治的挑衅,中原中也还算过得安生,但如今再听到太宰治说出这个称呼,用几乎和十六岁一样的语气,却难免心头一抖,不可置信地张大眼看了过去。


太宰治一副很苦恼的样子,沉沉地叹了口气,也不管中原中也这短短几秒在心里弯弯绕绕想了多少事,只指着自己的胳膊,熟练地拉下嘴角,埋怨似的说道:“说起来,我可是为了去救中也而挨了敌人一枪呢,手臂到现在都很疼。”


中原中也被他给气笑了,他是说太宰治怎么今天舍得对他这么温和,又是笑又是撒泼打滚不讲理的,敢情是在这里等着他。太宰治从来是个不肯吃亏的人,无论哪一方面都是如此,就算是出去吃顿饭也得跟中原中也扯一堆歪理,既不想吃到不乐意吃的东西,又不想多花自己一分钱,常常拿出他跟中原中也未履行的赌约,三两下改了内容,不管不顾地就要中原中也请他吃一顿蟹肉,偶尔还得寸进尺地要求中原中也送到他面前来,像得了新型懒癌一样,生怕自己动一下吃一点亏。


偏偏中原中也受不了别人不依不饶的撒娇和抱怨,这么惯着太宰治竟是逐年养成了习惯,很多事情上只要太宰治多说几句,便会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以往太宰治是惯说瞎话来唬中原中也的,但这番却不是。在中原中也出任务以前,太宰治就有提醒过他,要他好好清点几个人跟着去,中原中也何尝不懂这是在说有间谍有叛徒,偏生对部下的信任终究胜过了自己的怀疑,出问题的人正是他自己的部下。


无奈之下开启污浊的中原中也只能期盼太宰治这一回也能及时赶来救他,幸而有人聪明地选择了通报首领这件事,却没能聪明地猜到这一切都在太宰治的掌控之下。


十六岁是如此,二十岁也是如此。不论什么事好像都是在太宰治的计划中进行的,他的每一个行为都是在下棋,是在和苍天对弈。


从一开始太宰治看见中原中也的随行名单时就知道了会发生什么,或者说,他一直都明白中原中也会选择那个人一起去,一直都明白中原中也最终还是会被逼到开污浊,他甚至推算出中原中也会在哪一个时刻开污浊,也算出自己该在什么时候赶去才最合适,于是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有条不紊的进行。


那一通电话根本没能打过去。太宰治游刃有余地乘上注定会一路颠簸的车,除了一把枪什么也没带,那辆车淌过血河越过尸骨,远远停在了事发中心的几十米外。


可红光更强烈地爆发的那一刻,太宰治的计划诡异地被打断了,中原中也开污浊的时间比他预料的还要早,计划中他本该在对方开污浊的时候来到这里,好生观摩一番自家干部的狼狈样,而事实是中原中也已经快到极限了。


那一会火光冲天,在硝烟里弥漫着呛人的味道,伴随着混乱的枪声而来的是房屋倒塌的声音,灼人的红色和缭绕的黑缠绕着漂浮在远处,一时竟烫了太宰治的心口。


于是太宰治再也顾不得计划里那些该走的安全路线,管不得旁人的劝告和呼喊,开车门的手都在发抖,他踉跄着冲下车,红围巾在风里飘摇着,衣摆被吹得猎猎作响,枪声只会越来越激烈,而这些太宰治通通都听不到,满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急促的心跳声,他踩着干涸的血迹奔向远处的枪林弹雨。


早就被预料到的射击手藏在大楼的天台上,镜头隔着近一百米的距离对准他,就在那一刻,迎着平息的风声打响了。


太宰治堪堪侧身才只被打中了手臂,血液透过绷带渗透了衣服,把黑色的外套染得更加暗沉而骇人,太宰治一贯最不喜欢的疼痛霎时泛滥到四肢百骸,钝痛和密密麻麻的啃噬痛并存着挣扎在这一方小小伤口上,年轻的港口黑手党首领头一次出现在世人眼中,却是这一副狼狈模样,谁又能知道只不过是为了一个局中的棋子。


那把手枪被拿出来对准斜后方,在混乱的叫嚷和轰炸声里响亮地发出一枚子弹,正中偷袭者的心脏。太宰治转手对着右手边又开了好几枪,不去管身后鲜血横流的尸体,冷风刮得他嗓子解开一般痛,他逃出狙击手的射程范围内,不管不顾地一头撞进硝烟里。


中原中也被围绕在人群中,没有人敢动他,几十把枪对着他,却不敢按下去。太宰治挤进人群,敌方的人还愣着没反应过来,看他一把握住中原中也的手,停止了中原中也发疯似的攻击,还以为他是自己人。


失去力气的中原中也倒下来,太宰治伸手拦住他,这一揽牵动了伤口,血液又止不住地往外流,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却还是要固执地抱着中原中也。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敌方的首领,外人不知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是什么样子的,只凭着一条红围巾判别,此刻见太宰治披着红围巾冷着脸的模样,那些听说过的传闻都涌上心头,绝情冷酷的雷霆手段和怪物般的机智头脑,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该招惹的。可显然现在他们人多势众,因而才敢壮着胆子,哑着声大喊了一句开枪。


太宰治面上没有一丝波澜,眼底的冷结成了冰,冰渣子都要溢出来似的满,事实上他很久没有这样生气过,得到其他世界自己的记忆时没有过,中原中也质疑他是不是杀了森鸥外时也没有,这样鲜少出现的怒火来势汹汹,最初还是十五岁时体验到的。


十五岁的太宰治蹲在石礁上,看着中原中也腰侧大片的鲜血,气得差点把伤口对到白濑的脑门上,奈何约定已下,太宰治只好咬碎一口牙,也不知道是在恨什么,抱着中原中也就一脚踹开了森鸥外的门,语气不甚好地催着森鸥外把人给治好。


而这十五岁因为中原中也长出的火山,在十五岁会爆发,十六岁会爆发,到了二十岁,仍然会因为中原中也受伤而烈焰滚滚。太宰治控制不了,也懒得去控制,只是冷着眼看敌人小丑般卖弄姿态。


纵然计划出了差错,但太宰治始终会给他跟中原中也留下一天后路,港口黑手党的现任首领,传闻中最不能招惹的黑色幽灵,在敌方扳机将要扣下的那一瞬忽然笑起来,沉沉冷冷地铺满了死气。


既然敢来这救中原中也,他又怎么会舍得让他跟中原中也就在这一起殉情了——怎么,难道只允许地方在他的组织里安插间谍,就不允许他也干点损人事么。


刹那间人群里近一半的人转了手腕,果断地将枪口指着上一秒还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伙伴头上,忽悠而过的一声伴着鲜血给这场战争画下了句号。黑蜥蜴姗姗来迟,半跪在太宰治面前敬礼,太宰治仍然在笑,眼睛瞥向狙击手的方向,而后才抱起中原中也,一边嘟囔着这人是不是又变轻了,一边悠然自得地向前走。



伤口裂开了两次的太宰治缠了比平常更厚的绷带,为了救中原中也受伤是真的,痛也是真的,就算一觉从医院醒过来,这些都记得不清楚了,痛也还是真的。


太宰治迷茫的扒拉着脖子上的红围巾,又摸了摸身上黑色的外衣,只有右眼可视的感觉一点也不好,不习惯。记忆中的自己上一秒明明还在跟国木田独步讲歪道理,怎么下一秒就到了这来了?


还没缓过神来的太宰治让还在敲门的人进来,转眼就看到这个和自己公事了大半年的少年中岛敦穿着一身黑色衣服走进来,脖子上带着獠牙的项圈和高档定制的短靴一点也不像是侦探社会给他的衣服。


而这个超出了太宰治认知的中岛敦恭恭敬敬地弯下腰,把文件递给他,又说道:“黑蜥蜴已经把狙击手和残党歼灭了,另外,医生说中原干部今天就能醒过来。”


太宰治表情一滞,迟疑地喊了一声敦君,似乎也是一副很好骗的样子,于是他斟酌着言语,决心要从中岛敦这里打探一番情报。


打探的过程也不过几句话,三两下套出了事情经过并把人打发走的太宰治悠闲地把手插在包里,一双含笑的桃花眼望着护士,很快就问出了中原中也的病房号。他莫名地脚步轻快,像是愉悦的期待又像是紧张的担忧。


直到太宰治打开门,看见迷茫的中原中也转瞬间表情变得难看起来,后知后觉到可能这个世界自己和中原中也并不是那种街上碰见了还可以嬉笑怒骂的关系,恰好自己从来擅长演戏,索性一会端出首领的架子来,一会又回归自己那副遇见中原中也就会变幼稚的姿态,正好合了他试探的意思。


出乎意料的,中原中也并没有识破太宰治的境况,只是把怀疑吞进了肚子里。这个中原中也有意和自己疏离,太宰治是看得出来的,可他偏不要中原中也顺心如意,中原中也越打心里抗拒,他越要凑上去,熟练地装模作样扮可怜,指着自己的手抱怨自己有多痛。


于是一眼就看出了太宰治话里有话的中原中也不耐烦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不知道太宰治这回又是要作哪门子的妖,恶狠狠地催促道:“有话快说!”


太宰治得逞一般笑起来,一瞬间又捡回了自己的自信,仿佛手臂也不痛了,指着门外也不知道哪个地方,语气轻快极了,“带我回家,用你的机车,就今晚。”


这大概是太宰治下的最后通牒了吧,中原中也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就算他选择不答应,恐怕这人要么会拿首领的身份压他,要么会挑另一个更过分的要求,他避无可避,只能暂时答应下来。


如果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世界线,大概中原中也都会因为太宰治要坐他机车这事和太宰治吵上个八百回合,哪怕是这个世界的他们,以前也是会因为晚餐吃肉放不放辣椒而大吵一架的,但最后往往是中原中也妥协。


如今也是,办理完出院手续的中原中也点了一根烟,远远就看见太宰治双手放在包里,悠闲地走过来,时隔两年又重新坐上他的机车。


这辆机车跟十六岁是同一款的,尽管这样式和颜色都被太宰治嫌弃过无数次,但中原中也还是选择了把他的审美贯彻到底,十六岁在龙头战争被几乎毁掉的机车不值一提,反正中原中也有钱,转手又买了一辆,宝贝得很,再也不让太宰治碰。


而现在还不是太宰治仗着首领的威压坐上来了,中原中也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是打哪来的不情愿的情绪,总归就是生气,没理由的气。


到现在还看不出来这一切都是太宰治的话,那他就是真的把脑子摔坏了。可太宰治的计划明明不需要这一环甚至不需要他中原中也的存在,闹这一出,又是为什么?


冷风冽冽地吹在他的脸上,中原中也替太宰治挡了大半的风,满心的愁绪都吹不散在这场风里,他多想抽根烟再跟太宰治就这事吵一架,却找不出一个理由。


一双隐隐带着温度的手突然攀上他的腰,七年来从未在这种时候碰过他的太宰治忽然在此刻紧紧抱住了他。


中原中也手一抖,机车飞快的速度在黑夜里留下一道掠影,心口同时被夹在惊慌和疼痛里,仿佛愁绪都不重要了,而他们都将要在这个平静地夜晚里,发疯一样地冲向海边道路的栅栏外。




TBC.


要高考中考的姐妹们加油呀。

周末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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